镜香缘 (上篇) ——《坛经》二期结课
话说慧能大师自曹溪宝林先后对话了慕名前来的僧法海、智通、志道、方便,智隍禅者诸人等,稍有倦意,心中却自法喜:彼等悟了,还算我几番对话不虚!
一日,弟子又报:“一士求见!”抬头见时,一西服老者拎包上来,但见他微卷头发,戴副眼镜,气质神色大殊众人。师未开口,一怪异味扑面袭来!师诧异:“汝是何人?何来异味若此?”
那人慢条斯理:“吾是和尚心上之人,今携异香来。”
师问:“汝见吾心了?”
客笑吟吟对曰:“当日五祖弘忍九江嘱师‘以后佛法,由汝大行’,师心可曾须臾离开过?”
师浅笑不语,再问异香。
客云:“此香非师所言法身所用自性五分香。世言‘心香’者是,其味苦、其力足,其功高!”旋即从玄色包内取出一赤色长条物件来,“此‘中华’品牌冠盖华夏!”
师问:“心香何为?”
客前恭问:“容我续上头支否?”
师颔首。
旋即,却见星火闪烁处来客口内升腾起灰蒙蒙一团黛色烟雾!雾气悠悠聚拢、舒展...... 少卿,便在宝林寺禅房内画出一大大的圆来!见此景象,禅堂内外愕然!
再看访客,烟缠雾绕中容光焕发,笑颜灿烂,一双丹凤细眼裹藏不住经年的诗书毓秀气,先前黯色的颊上竟欢腾出童子的天真俏皮,分明一经纶满腹的翩翩少年!
客侃侃而谈,自报家门:本系中华人民共和国人,上海人氏,俗姓王,名德峰,建国七年后生。家中双亲外,另有一姐。“文革”乱世间曾行事电工,闲暇好读中西哲学书。神州汹涌“开放”商潮时随性报考了复旦哲学系。录取后悉数通过学、硕、博士三关,为世所羡。更幸毕业留校进阶为教授,世传“哲学王子”者是。
“哲学空之又空,若无此香朝夕护持,断不入静思默想境。”吞吐云雾间,客自总结。
“今日谒师,香是一物,还有一物作礼。”客补充,却不见取他物。
“汝既教授,寻吾何事?”师又问。
“祈为门外弟子,羁旅常伴。”
师抬望远处,堂外影影绰绰,似一山影。
师曰:“然。汝名德峰,离水常困;今来香圆,宜名法圆。”
客踊跃作礼!欲高歌《垄上行》,师指西天:“今晚。”
自此,法圆于东海之滨大弘禅法,又常谒师,僧俗不论,相论甚欢。
其后数月,又有行思、怀让、永嘉玄觉三位禅师先后参礼曹溪,大师一一对话过,犹觉言有未尽,使人唤法圆。
法圆欢喜再来,却与师言:“吾今知一去处,不独花树繁盛,更有秀水青山,实为禅论之大福地,愿随师往。”
师问:“福地安在?”
曰:“世传‘下有苏杭’的苏浙两省交界太湖南岸湖州者是。”
师遂同法圆亲临湖州,正是人间四月天,远望山色湖色中一巨型指环峨峨然飘摇水面,再看太湖两岸茂林修竹,雄踞几座塔寺。二人一路经三两腰带小桥,但见桥下卵石清灵,溪水潺潺。
师叹:“果然福地!”
法圆一脸得意,旋即神秘:“此是谒师的礼物二!”
师云:“汝言湖州得名的这一汪碧水?”
法圆合掌:“师尊高明!顶礼!”
又告师曰:“为弘禅法,弟子应上海广鉴学院邀请已授两轮《坛经》。常告学生:修佛不在执着文字,须用师言般若大智慧返照生命实践,用此返照宝鉴关照个人之时时事事处处,方得禅道大宗趣。今此太湖,便是弟子赠师与学生之般若宝鉴!”
师问:“学生现在何处?”
曰:“今晨行过此路,下半晌应德马总裁卓序君邀请参访了物流企业,才交流会谈过,暮间拟参湖州法华古寺,候汝领队。”
师曰:“吾久思礼拜道迹师兄,如此甚好!”
法圆与师到时已是酉时,夕照下的法华古寺飞檐翘角,岿然屹立,寺前三位年轻法师正向五十余名中、青年企业家讲述古刹历史:
湖州四大名刹之一的法华缘起南朝齐尼道迹,始建梁大同年间,迄今1400余年。道迹系禅宗初祖达摩弟子,尼于弁山昼夜诵读《法华经》二十年未尝下山。世传尼“诵经时,有白雀旋绕,若听法状”,法华寺因此又名白雀寺。
讲完历史,一法师见师不凡气度,上前叩问,知是慧能大师后,飞身去禀住持印可。旋即一英气青年疾步迎来,连称:“失敬!失敬!”拜师不迭,法圆询问,方知住持才过而立。
师曰:“先师真身在此,蒙师多年看护,合当吾拜汝。”
两厢礼敬不提。
一行人于是上山,依次礼拜了观音寺、三圣殿、大雄宝殿。石阶两旁路灯敞亮起来,放眼处夜阑层层包裹翠微青山,山风拂面,有丝丝凉意,无透骨剧寒,不由感叹:春来人间!
西厢食堂内用过夜斋,一行人于法堂内观看了纪录片《真身古刹》。住持印可开讲:先述其个人向佛渊源,再谈现世佛学艰难,后论法华未来之规划发展。每论世相,口若悬河,形象逼真,远非访客心中语钝足缓之惯常高僧形象,众人大欢喜,皆击掌踊跃。
末了,法师齐唱《十修歌》、《观音发愿文》送客,堂外寂寂夜色,一弯峨眉高悬当空,万丈清辉,遍洒人间。
师对月良久。
法圆问:“印可开示,师以为何?”
师云:“自见己过,何论人之好恶?”
法圆曰:“师言极是,弟子自当把握当下!”
师云:“众人既散,时不相待,吾归矣。”
法圆惊诧:“天色大黯,待明日弟子讲完和尚后两段故事,再走不迟!”
师云:“心地光明,何须天明?吾生无死,何云先后?”
法圆大凄:“师作九、十两品一言朝廷,一言和尚灭度娑婆世间。弟子头番讲论时神思恍惚,此番师来,祈师明鉴!”
师问:“ 汝师人久,美名‘王子’,素有辩才,如何忘了‘本宗’二字?汝赠吾鉴,何不自鉴?”
又叹:“也罢,吾为汝说,还须记取。《护法品》人王让法王,须知德在秀兄:若非彼辞荐,安有薛简驰诏迎请,朝廷二番诏奖?《付嘱品》三十六对法功在八字:不离自性,中道一贯。”
法圆言下大悟,欲拜师百余,抬首间已不见师迹,伸手摸去,只闻远处山风潮涌般咆哮,头上一弯皎月宝镜般清朗。
3.迅雨疾风返故乡
公元2018年暮春的一个清晨,广东一座大山的晨雾中走出一青年。他中等身材,面色黝黑,粗布衣裳,稍显单薄的双肩上背负着一大捆远远超出自己身躯的木柴。伴随着自己坚实、快速的脚步,青年有节奏地喘着气,面颊上挂出细密的汗珠。
走至大山转弯处,不见日出,天已大亮。青年放下柴捆,理理衣裳,长舒一口气。有早行的山路人发现青年一双眼睛不同凡响:不大却炯炯有神,晶莹透亮:像澄澈的秋水,又似深邃的海洋!青年看看天空,云层厚起来;望望山下,一汪池水边,车轮滚滚,脚步匆匆。吆喝声、健美操、鸡鸭临刑前的凄厉声彼起彼伏, 新的一天开始了!
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。”那是早他600多年前的一个文人说的,去年的今日,广鉴学院“企业家与哲学家的对话”上,法圆一如既往,慷慨诘问:“几千年过去,人类改变了吗?利来利往,可曾改变过?!”
青年的目光停在城郊静静的池水上,对话实在精彩,那位乘飞机听法圆上课的青年提问后,各人都开了口。结业前的师生会上是该听笑声的,却有人偏偏落了眼泪。
但无一例外,都礼谢自己那本书。书?自己学堂还没进过呢?那时的自己和他们一样,会流泪:4岁上没了父亲,母亲常在自己离开时以泪洗面。他撞见几次,原想安慰她的,最后却总是母子双双抱头痛哭!
现在的自己还会哭吗?他问自己。
人为什么会痛苦?为什么言必称追求快乐却又时时扼杀了快乐呢?为什么会恐惧?这些都曾是困扰自己的大问题啊!真有这么复杂吗?青年轻微地笑出声来:放下!
人类那么聪明,为什么看不见别人是自己,屠宰的鸡鸭是自己,这路边的三叶草是自己,白天所受的每一缕阳光,片刻不离的每一口呼吸也是自己呢?
眼睛是很难看见的,有一面透亮的镜子可以帮助他们,人人都有这面镜子,就像那汪池水,到那时每个人不但看见了现在,还会看见久远的自己,更有一个美轮美奂、妙不可言的绝美世界等待他们!发现这面镜子,人们先要焚香的,对,是法圆的心香!
青年激动起来!
“轰隆隆!”天上滚过一阵响雷!风突然间发起怒来,一场暴雨将至!
青年一惊,该出发了!母亲该在家中忙碌自己的早餐,弘忍、达摩、道迹师父都在路上等他,再不出发,身后的惠明、法海、玄觉追上来又会笑话自己。
自己是谁?
山下人供了六祖香案,800年后又称阳明先生,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柴夫啊!
风阵阵咆哮,青年突然哈哈大笑,笑声如山呼海啸般,响彻云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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